当高考撞上疫情，在孤岛中泅渡的青春岁月

2020年的春天，我被困在四平方米的书桌前，窗外的梧桐树从枯枝抽新芽到绿叶成荫，我却只能透过玻璃感受季节的更迭，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天天变小，而新闻里新增的病例数像另一张考卷，悬在每个人心头，这场被称为“史上最难”的高考备战,成了我们这代人独特的成人礼。

网课初启时，我曾暗自窃喜，不用挤地铁赶早自习，可以穿着睡衣听课，随时暂停记笔记，但很快，自由显露出它的代价，凌晨三点还在刷题时，发现班级群里还有十几人亮着头像；麦克风里传来同学因焦虑啃指甲的声音；老师隔着屏幕努力调动气氛，回应他的却只有对话框里冰冷的“收到”，我们像散落在孤岛上的水手,靠闪烁的光标确认彼此的存在。

最崩溃的是物理直播课那天，电路图刚画到一半，小区突然断网，重连后看着满屏“刚才怎么了”的弹幕，我趴在桌上哭了——不是因为耽误了课程，而是突然意识到，我们连“正常听课”都成了需要运气的事，母亲默默把路由器重启了三次,在门口踱步的脚步声比任何安慰都沉重。

但黑暗中总有微光，班主任组织“云自习室”，摄像头必须对着写字台，起初觉得被监视，直到有天我抬头休息，看见小窗里有人用暖光灯在墙上投射彩虹，有人抱着猫背书，有人做题做到一半突然对着空气打拳，那一刻，我们不再是竞争对手，而是共同泅渡的伙伴，数学老师总在课后多留半小时，说“有问题随时连麦，我陪你们到高考前一天”，他的背景永远是堆满试卷的书房，有次镜头角落出现贴着退烧贴的孩子,他却从未提起。

疫情撕碎了所有仪式感，没有百日誓师的振臂高呼，没有最后一次统考的庄严铃声，就连原本计划好的毕业旅行也变成核酸证明的期限，但失去也让我们重新定义“重要”，当邻居因密接被隔离，整栋楼自发在群里接力整理高考注意事项；当快递停运，同桌骑共享单车跨区给我送模拟卷，挂在门把手上匆匆离开，这些碎片拼成了比“青春片”更真实的记忆——没有狗血剧情,只有普通人相互搀扶的坚韧。

考前一天，我终于走出小区，街道空旷得陌生，梧桐叶已遮天蔽日，考场外的隔离带蜿蜒如迷宫，穿防护服的老师举着“稳住，能赢”的牌子，坐在贴着隔板的座位上，我忽然平静——这半年，我们早已在更多看不见的考场里完成了更艰难的考试：学会在失控中寻找秩序，在孤立中创造联结,在巨变中守护平凡的梦想。

后来我常想，这代人的青春或许注定与“不确定性”共生，但疫情教会我们的，从来不是如何战胜无常，而是带着无常继续前行，就像那些在隔离中依然在草稿纸角落画星星的少年，在口罩后默念古诗的姑娘，在方舱医院背书的身影——世界按下暂停键时,理想的脉搏从未停跳。

如今回望，那段在孤岛泅渡的日子，早已成为我们灵魂里的压舱石，当未来的风浪再度来袭，我们会记得：2020年的春天，每一盏亮到深夜的台灯,都是穿越暴风雨的灯塔。